玉生生

学会沉默。

【诸事未定/17:00】KQ/黑白灰

半原著情况下()

ooc预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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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白灰



时间凝结成冰,我只听得见风的呼吸。

如果我死了,请把我埋在雪里、死在寂静里。



We moved on to newer things but we got history.

Bet you got nobody 'round to make your day better, sun brighter.

  Don't got too much time, so boy, let's fun now and talk later.*

 



雪夜,行人稀疏。夜里下了场雪,四处静悄悄。他裹着风衣,步履缓慢,似乎感觉不到冷。

缠住他脚步的是那些过往。快遗忘的过往。

那是一个快溺死人的夏天,江停蜷缩在他的怀里,他们像两条干涸的鱼,彼此紧紧贴靠,在燥热的空气中褪掉黏腻的鱼鳞,汲取对方身上的温度。带着互相的气息,好似融为一体。有那么几个瞬间他想,就这么下去,让时间停在这里不再漫游。如果不行,一起死也可以,就当是殉情。


可爱情又有什么值得祭奠的,肢解在空气中,渗透在皮肤里。过量的毒蔓延开来,他呼吸急促,骤然停止。草花a警告过他说不要让别人把自己困住,很危险。这似乎是那个人作为父亲留下的唯一忠告。他没仔细听。哪怕他当真了。但或许当真也没用,他还年轻。他才16岁,从小在金三角长大,以为窥透了世间所有苦乐,就觉得自己有改变一切的能力。他知道后果会是什么,但草花a只有他一个儿子。他想。他也不是不按着父辈给他规划的路线走,他也并非没有能力。那让他任性一下,无所谓。少年的逆反心压抑了许久后冒了个口,自此挡不住,因为他想要的人就在他身边,他想得到的东西就在咫尺。好像没有什么东西能将他阻止,让他停下,因为他太年轻,因而他太容易犯错。


不必诉说早已死去的爱。听者无心,说者无意。死去的爱和死去的他,他们之间有爱吗,什么又足以称得上是爱,这是他以前会思考的问题。在足够长的白昼里空余下的时间,他总爱想一些显得矫情也没意义的事。他觉得,没有人会有爱。爱都是在一个足够稳固的关系下延伸出来的东西,是他们关系之下的另一个代名词。当某种情感变得滚烫而难以接近,在身边都会被灼烧到时,再用他们的关系来定义这种情感就不合适了。

但他们又算得上什么呢?在他的逃避与否定之下,爱仍然诞生了。这个矫情而难以定义的文字,他清楚爱应该存在他和江停之间,但他仍然不想将他称之与爱—这必代表了某种功利,任何纯粹而无欲无求的感情更是可疑的。当然,那么简单一个字也不足以概括他和江停,他私心不想他们的过去被任何词语所诠释。这并不可能。凭他们的关系,解释又怎么可能清楚,爱也不行。仅有矿泉水瓶就成了他一生的着火点,纠缠不完道不明,连带半根烟掐灭了火星碎了一地,落成灰烬,根本没有任何可乘之机重新来过。

夏天要结束了。有些东西随着夏天一同消亡。



草花a的行动比他想象中更早。老道是真的老道,一个眼神把人凌迟,光看一眼就能点破他的心事。那个人对他说,这是他干过最愚蠢的事情。草花a无法明白的事情他也无法明白。夏夜掐灭的那根烟成了他最后的慰藉,尽管只有一支烟。

在叙旧之前,江停也只是对他说“借火”。明明只有一句话,为什么造成了现在的局势。黑桃k突然有点懂爱了,这个他曾经逃避的词语。似是矫情在这里,奇妙也在这里,由其引起的连锁反应无法消解,如同蝴蝶一般刮过他的脸。轻薄的翅翼一扇,就飘向夏威夷海岸,扬起气流、卷起一阵飓风。

他叼着烟,隔断弥漫的灰尘。江停向他走来,踩在沙砾上的声音像一首歌,蚕食他的心脏。清晨快日出,海浪在呼吸。他眉角抬起,却看对方凑近他,两支烟触碰在一起,稀薄的空气中他们找到了对方的灵魂。距离太近,他却感受不到自己的心跳,江停呼吸不稳,声音隔得很远,“借火。”

他的目光却停驻在烟上的火星,点燃对方的烟,点燃他的火。他感受到江停的呼吸,近在咫尺,陌生又冰凉。但他仍然安静、沉默,面上不显分毫,只有心在波动。直到另一支烟点起,烟雾遮住了他的视线,他终于察觉到自己感到厌烦,不止是因为来不及看清江停的脸。


涨潮,海水扑到他们身边,溅起的水落在鞋面,有的打上脚腕。海浪的声音掠过他的耳膜,他恍惚间终于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响声如鼓,震耳欲聋。

但除了他以外别人无知无觉。他手指缩紧,试图做点什么以此挽尊——负隅顽抗,起码不让自己显得狼狈,尽管他在心里早已溃不成军。交锋败的一塌涂地,他像可怜的小狗。

忽的他把江停的烟拿开,自己的丢下,去吻江停,可就是这么简单的动作他的手指也在颤抖。最开始只是两片嘴唇贴在一起,不知道谁先伸出了舌头,他们唾液交融,那一刻他好像终于与江停融为一体。他的心在颤栗,意识到并不只有他丢盔弃甲,他们两败俱伤,连话都说不出,只保留接吻的能力。

无所谓,大不了换我吻你。



他们短暂的在一起,七天,却像共同生活了很久。每当他回忆,他总忆起他的过去、他们的别离。

他们。从小时候到现在少有的团聚,烟雾遮不住陌生的脸,挡不了陌生的气息,只有眉眼如故,依稀是以前的见影,能给他片刻慰藉。

他的心里一直有一个上官金童。

那些刻意忘怀的历经从不会远走。从他出生起伴随着他命运一般永远多舛,是达摩克利斯神剑在他安顿时给予一刀,让他撞的头破血流,却逃不开迟早会发生的结局。

怎么回忆,遗憾吹熄季节之火,招来时间的风。


草花a给他打电话那天江停在会见朋友,他等在楼下。耳边是草花a的声音,他感到耳鸣,听不清楚,却好像迎接命运的审判。

迟钝的他终于发现格格不入感的来源,他从不是这样的人——能长久的安定的处于某种境地,他一生注定飞枪走火而非安于现状。草花a将他一击毙命,他发现自己懦弱的可怜,真以为没有翅膀的人能飞上天空。他也冷静的可怜,好像全身热度悉尽褪去,他成为一具冰冷的尸体。

江停从楼上向下探头问他吃什么,他静静看他,晃晃手机。声音不大,江停刚好听得见他在说,“别在尽兴时想起我”。

他的兄弟、朋友,短暂的七日爱人。 



生活并没有什么不同。

只是偶尔,仅有偶尔他会回忆那个夏夜。然后把烟掐灭摩挲在手心。东南亚生意不好做,他年纪摆在那也是愣头青,没有草花a儿子的头衔他什么都不是,他清楚的意识到。时别很久他再一次感受无力,上一次还是为了让草花a收养江停,他被丢到国外。他们这一行自来警惕性高,本来岌岌可危的信任顷刻被掀翻。没有人跟着他,没有人帮他,他快丢了半条命。他理解了自己的生活不过是冰山一角,不顺意的东西太多,能活下来已经是幸运,之前种种一切少年意气显得痴人说梦。

那些细水长流的日子再也够不到。


他花了七个月摆平了那边最刺的大哥,招募的人他自己都快控制不住。几乎每天都在见血,充斥在硝烟和火药味里,他也生出自己下一秒就会被点燃的错觉。

有人死去,也有人选择跟着他。可死去的人不会重来,那些祭日、许许多多的祭日和他的爱一起,烧也烧不完。

他意识到自己不是无所不能。没有人能做到。刀枪之外生命无限广阔,他现在盘踞在一隅已是不易。每天都有新的事每天要见新的人,他必须扩充自己的领地,确保自己有足够的能力去对抗草花a——他生出了篡位的心。

因而只有罕见的空暇里他才有机会回忆。任由时间越来越遥远,竟似水中月。

他还太年轻,尚不知道回忆总是会抹去坏的,夸大好的,而也正是由于这种玄妙,我们才得以承担过去的重负。可当他呼吸着陈旧的空气时——到了这个时候,他才明白自己是那么轻易地掉进了思念之情设下的慈悲圈套。*


他现在无法理解自己,关于为什么会那么做。但如果是现在的他——即使换作现在,他仍会那么做,和时间无关。他会不理解,但行为不会。尽管不同时间的他在面对江停时会产生不同的感觉,但那根绳索、那个矿泉水瓶却永远活在过去,永远不变,永远牵动着他的情绪。

他现在明白这是草花a送给他的临别礼物,是他青春的墓铭志。于是他成长比草花a意料中快。青涩很快褪去,张扬尽数收敛,站在那里已经看不出威胁,是草花a期望的样子,就此并不拔尖也并不中庸。直到一日他狮子大开口要价上千万,谈判不成功后阻断了当地某条供货链,掌盘整个供货源。那日火拼后,他背上划了六刀,淋着不知是谁的血,抬眼看着草花a。背挺得很直,似乎没有什么够将他压垮。草花a视线不由往上移,似是才意识到他又长高了又瘦了,“后悔吗。”

黑桃k慢慢笑,他半只眼睛睁不开,入目猩红。草花a希望他成长。不是任由他如野草疯长。草花a只愿意给他一点点磨练,不构成威胁的纵容。他不喜欢。从出生到现在,那个夏天成了过去,他心事坦荡。他也不喜欢。任何被人掌控着、预料的行为,猜测的结果,他都不喜欢。草花a要他按规则走,他偏不要。他要他自己。草花a从他身边夺走的东西,他要一件件讨回去。


他要这个世界顺他的意,他要不再稀薄的空气—他一生都在追逐可有可无的自由。

越是热烈的火,淬出来越是锋利的刃。


他抬手,伸着袖子擦了擦看不清楚的眼睛。

目光没有停在草花a上面,说“不想回去”。

草花a想让他回去,他就不愿意回去。他的人大多都在这边还没彻底站稳脚跟,他不想回去。过往的情谊只会把他困住,他不甘回去。

只是岁月长河,回不去的永远回不去,永远是思念的碎片。

想把时间延长,又想时间停滞,他独自挣扎长河,承担思念的恐惧。




雪很大。

他走在雪上,时间逆了把飞刀。

他们的中心最后停在缅甸,向国内递展。草花a束缚不了他,于是很有先见之明蛰伏在国内。父子之间的角逐好像告了一段落。

雪气冰凉,落在皮肤上化成水。回顾夏日太热,冬夜太冰,他还是喜欢秋,不冷不热,残花败叶。仅看着它,他能想象那朵花原本盛开的样子,开在枝头,这是秋的意义。在秋里,枯萎的爱永远最珍贵。因为枯萎使生命渐去,而爱是眼泪的讴歌。直到眼泪生锈,片刻与永恒凝聚在一起,枯萎的爱永远不老去、过去的人存在永不被抹去。

永远活在记忆里。


现在是冬。冰冷的冬。他哈气,空气中出现水雾。薄层像隔板,遏制他呼吸。直到过现在生活后他才怀念那个夏天,而非思念。已是往事,怀念生根,是他漫漫长夜中唯一的寄托。他不是刀枪不入,只是心里柔软的地方早铺上硬壳,搁在墙角兀自生灰。所以那个夏天作为旧帐本翻出来时,他也会愣神,他都快忘却自己也有天真矫情的时侯—那是他珍稀的、又一文不值的青春。是他自不存在的矿泉水瓶后第二个执念。

还是怀念。那样的日子有一段就够了,再多反而太廉价,毕竟得不到的永远最珍贵。


埋在雪地里,死去。偶尔想要片刻宁静,秋天不足以慰藉,因而渴求冬夜。想下一场雪,把一切封住,过去、现在、未来。时间结成冰,让雪把一切消融,抹去所有存在的痕迹,留他一个人就好了,安安静静、冻的所有人都死去,他也不例外—总归一起死,全都毁灭,全部消失,让天地一色、交融在一起只剩片茫茫的雪色,这样他才能吞下世界末日的恶果—直到世界新生人类重启,后人循着他们的脚步再走一遍曾经的路。

好像莫比乌斯环,他走不出去,而外面的人进来跟着他一起走。


他踩着雪,雪源源不断踩着他。风衣吹得冷冰,他并不在意。他打算过过另一种生活,但他清醒自己不是这种人。只要他想他也适应得了,但他不愿意。他说不清楚是什么把他圈禁在此,圈禁在这样的生活,不如说是他自己,因为没有什么能真正束缚住他—束缚住这个阴晴不定的灵魂。可在那短暂失神中,他也真心想过做一片雪,一生数十秒,穿过云层落在地上,流成泪水。这个短暂的、纯真的想法像是在哀悼,为他死去的过去。他的旧日。


柳镇街上挺窄,冬夜四处都没家便利店,只有被小孩涂鸦的路灯亮着。雪已成厚厚深,灯光似被罩着,迷蒙看不清。他抬腿,步伐有点艰难,向唯一的光源走去。

遇到一个人。变高了变瘦了,变化很大,只有眼睛一如当年。他停下,毫不意外的叫他“江停。”他知道江停在柳镇。他也为此而来。

江停缓慢吸着烟,好像抬起眼睛看了他一眼。声音有点哑,“闻劭。”这算是寒暄。

江停把烟掐断,他们都没开口,陷入一片并不尴尬的沉默,倒像回旋的安全距离。直到某一刻江停陡然起身,雪从身边掉落打湿了肩膀。江停却越走越近,几乎逼近的脸。

他们在端详对方的样子。又是六年未见,回忆的时间比他们的过去还长。不知谁先按了开关,他忽的急躁贴上江停的唇。一个冰冷一个温热,隔着数年四季,雪洒在他们身上越下越大,似要把过往遗恨全补回来。不知什么时候他睫毛湿润,感觉有水珠流过他的脸,是雪还是泪水他竟分不清—还是分得清的,雪是冷的,眼泪是滚烫的。

同淋雪,共白头。


时隔六年五个月十二天,在他回国后的第三个冬日,他寂静的感情终于死灰复燃。




足够吗,从未。怎么弥补的过来。

重逢是从只言片语开始的。他问一句,江停答一句。

江停去了警校,是第一名的成绩,他当然知道。从他开始有自己势力时他就知道了。江停住在柳镇,他知道。但他从未想过在这个狭小的地方竟只有一些上年纪的人认得他,而大街上陆续走过的人竟只把江停当旅客。

江停住在柳镇,却被柳镇遗忘了。

他问原因,江停说,“我小时候在这。”

离家越远,越试图重回故土。

他忽然沉默。他意识到自己所做的生意是导致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他理应感到愧疚,对江停。出人意料,愧疚仅有一瞬,他反而觉得现在的江停才是他要的江停,才是能和他相遇、能缠绵不清的江停。如果没有他,江停可能不会走上警局这一条路。不过也无所谓,他并不愿意去幻想不会发生的事情,反而更乐意抓紧已经有的东西,比如现在的江停。他清醒自己从走上这条路开始就无法被更改,相较于他的主观感受,他也不愿意离开不愿意去开启新生活。他不想逃离他的囚牢。

好像早就预料到结局,他自己。


后续聊了很多,但他们绝口不提当年,像被共同遗忘了。直到夜已深,他快离开时江停在身后叫他“黑桃k”。

他意外的挑眉,转过身去温柔的和他拥抱算作告别,并用他们都听得见的声音说,“想玩纸牌游戏吗,我的红心q。”

他再次坐上车时是深夜。雪停了,天边挂着月亮。

江停拒绝了。并且他劝黑桃k收手说,他绝不到此为止。

同样,他也拒绝了。



开车前他将手伸出窗外,月光落在手上,像神垂怜的赠礼。

他想,自己已经够幸运了。

月已怜他一尺光。


只是他从未想过江停会一语成谶,草花a远比他想象中更强,那头濒死的老狼恨不得咬死一切阻碍,将他的儿子带着和他一起下地狱。






江停接到警局的消息时是上午。他们已经追了以黑桃k为首的df分子很长时间了,几个月毫无进展,可上面对此很是重视。于是他几乎第一时间接到“找到黑桃k了”的消息,绕了好几个高速才在傍晚到云南。

下车即见警车开道,呼啸而过。高架桥两道已被封起来,中间闪着一辆救护车,后面还跟着警车。他呼吸停滞了一瞬,差点打算就这么追上警车。直到严峫看见他叫他声江队,他似是清醒过来问道,“我刚接到消息。黑桃k和草花a怎么样了。”

严峫回答,“两败俱伤。黑桃k确认已无生命体征,草花a重伤,正送往医院急救。”

下一秒严峫看见这位隔壁市鼎鼎有名的支队长步履踉跄一阵,却很快调整回来,只看得见他的背影朝着医院方向走去。他后背挺直,大步流星,好像世上再没有什么东西值得他停下脚步。

他没有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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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ich Brian《history》

*《霍乱时期的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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